《逆风千里》第16章 谁的错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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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谁的错误

马踏冰河,漫天飞雪,十字军进入最冷的一段路。越过这片冰川就能抵达月氏国的后方都城。
连日来的大雪让气温骤降,□出来的皮肤裂出口子,小解的士兵动作慢了,尿都能结成冰柱。
军需部此时不得不赞叹潇湘先生的英明,一路上嫌累赘的貂裘厚帽全都派上了用场。
路途赶得太急,不少士卒体力透支,倒下去之后就没有再站起来。云翼下了铁血军令,原来的行军速度不变,落下队伍,跟不上大部队的人不再等候,失去后勤保障的单兵唯一的命运是冻死在路上。

军中有人开始不满,元帅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,一张比漫天冰雪还要肃杀冷峻的脸,让所有试图开口劝解的将帅们都闭嘴。
对待前来诉苦的老兵旧部,云梒依旧一派温和,也能和最底层的士兵同甘共苦,所有的人都觉得,这是个好说话的少年将军。
基本上态度很好,基本上也赞成急行军,基本上听了牢骚也就记下,基本上向元帅建议是不可能滴,基本上不会自己去找死。

几日过去后,只有一位不知死活的副将穆遥跳了出来,顶着为民请命、爱兵如子的大帽子,帐外跪求,结果被元帅拖进帐内,一顿狠打。
不少将领替他求情,求助的眼神时时逡巡在那个一向和善的少将军脸上。
云梒像是游离了一样,低眉顺目,眼观鼻,鼻观心,杵在那里一言不发,冷冷地看着穆遥挨打。

众人散去后,云翼对这个一向心慈手软的儿子产生了好奇,“你不帮他求情?”穆遥不是和你同甘共苦一起长大的吗?
“大帅息怒,是穆遥糊涂了。”云梒一声叹息,思考了一下,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辩解理由。
“哼!他可不糊涂,你也看得明白!”云翼一掌拍在桌子上,杯盖被震飞出去,“其心可诛!”
云梒点头,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
鬼奴不解,望师父。
潇湘子语瞪了他一眼,蠢成这样,解释道:“大家都精疲力竭了,这种时候停下来怕就再也走不动了。”耽误一天,军心会不稳,若是有人乘机挑唆,只会死更多的人,只有在高压之下拼命往前赶,才能保住大家,撑过去这几天也就没事了,穆遥是真的想不明白吗?只不过是故作姿态,收买人心罢了。

云梒率先停掉了自己帐中的篝火和热水供应,分给冻伤的士卒,也算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。
几日之后,云翼也停掉了大帐篝火,分发给下面,但赶路的时辰一时一刻也不能减。
这几日,鬼奴见到云梒都不说话,单膝跪地,行礼之后转身就走。
云梒自知父亲不待见他,时刻准备着找茬。见鬼奴身上并没有伤,也不好再纠缠着他,免得父亲的怒火累及无辜,影响了鬼奴的前程。

看着云梒躬身出帐,潇湘的眼神一直追出去,笑道:“好聪明的小子,真想收你儿子为徒。”
“我可不想我儿子被你打得连话都说不了”,云翼停下手中的笔,抬头道,“你不是说煽人耳光是云家陋习吗?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嗜好,把我的先锋官打成那样?”
潇湘笑道:“我很少打人耳光的。”
云翼郁闷,这还叫少?好好一孩子被你打得吃不得饭、开不了口,那张脸都没法看了,嘴里只能整天塞着消肿的草药。若不是冰天雪地伤口不容易感染,这孩子恐怕早没命了。
潇湘低头专注于路线图,甩手接着道,“我一般都让他们自己打。”
云翼冷汗。“幸亏我没让我儿子跟着你。”

潇湘纳闷,抬头正眼看他,“难道你认为,你儿子在你手底下,日子过得比鬼奴好?”被一个虐待狂视为虐待狂可不是一件好事,我好像还没残暴到那个级别。
云翼诧异,我对他没那么坏吧,“犯了军法也只罚他跪了一宿而已,当年我可是顶着烈日追着马跑了整整五天啊,老爷子不准我骑马,一双脚都跑烂了。”

潇湘摇头笑道:“是,是,是!你也不想想,你当年胆子有多大?老爷子骂一句你顶一句,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没脸。私自调兵,胁持主帅,兵谏夺权……老爷子没当场拧下你的脑袋算你命大。”
“你再看看你儿子,被你整得有多乖。在你的大帐里,他从来都是一站好几个时辰不敢落座;你一个眼神,他端茶递水的生怕慢了半步;你随时随地不爽了,罚他跪个半宿,他可敢有半句怨言;挨鞭子挨板子那是家常便饭,他可敢呻吟求饶;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提防你随时随地的考查,一句话答错,耳光就甩到脸上了……”
云翼挑眉,是这样吗?云梒会怕我?“他一向主意正着呢,别看他嘴里唯唯诺诺,私底下坚决不改!”

潇湘叹息,“你待他也太狠了!打他骂他也都罢了,千不该万不该,最不该当着云家众人的面那样侮辱他。那孩子有多重视你,你难道真的没感觉?这回你怕是伤到他了,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。”
云翼道:“管教他几句,就翻了天了?臭小子就是蔫倔,表面越是恭敬心里越是不服。你看看他管我叫什么,‘大帅!’什么帅不帅的,教训他一下,连父亲都不肯叫了。”

潇湘愣愣看了云翼一会,一向铁石心肠,这回也不得不替云梒抱屈了,冷冷道:“你倒是贵人多忘事,当初是谁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扔在军营里,小孩子第一次上战场看见死了人,吓得跪在地上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一声声叫‘爹’,又是谁耳光煽得啪啪响,叫一声‘爹’打一耳光,一直打到他叫不出来为止?又是谁说军中无父子,让他自己站起来,扔下他一个人历练的?堂堂云家少爷,你让他从士卒做起,我看了心都不忍。要是有人那样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叫我,我是打不下去的,偏偏你是个铁石心肠。现在,他倒是想叫爹,也要有这个胆子啊,即使不怕打,也怕你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,说不定又有人一碗水泼到脸上,提醒他注意身份,不过是云家的奴才!”
潇湘摇头叹息,“就是养条狗,也没你这么折磨的。”
云翼被数落得彻底愣住了!

潇湘依旧没停,此时不提醒你,就怕你将来后悔莫及,“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,你都把人带出来了,稍微对他好一点又能怎么样?十字军中,他的威望不比你低,多少人替他抱屈?人心都是肉做的,云梒乖顺,是不会像你当年那样兵谏夺权,但你就不怕他有一天受不了,离你而去?”

云翼紧张地强调:“不会的!他是我儿子!是我儿子,能走到哪儿去?”手中狼毫啪得折断成两截,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恐惧。
雨裳死了,云楦代替了云梒不知在什么地方忍受折磨,生死不明,如果再连云梒也离开他?

潇湘看着云翼突然冷肃下来的表情,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深刻痛楚,叹息道,“当年的事你就别再想了,其实云梒这孩子记恩不记仇,你只要稍微关心他一点,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你。”

夜幕沉沉,大军在背风处安营扎寨。
大帐之中缺少了火盆,冻得人涩涩发寒。
云翼披着大麾,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脚,心中满满塞着的都是潇湘子语的话,一阵儿烦躁。
潇湘很少过问他的私事,这次为什么突然跑出来提醒他,难道看出了什么苗头?
以往都是理所当然地将云梒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,云翼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,云梒心里在想什么,他会不会恨我?
“你就不怕他有一天受不了,离你而去?”猛得一惊,他想离开我,想离开云家?
他怎么能离开我?怎么敢离开我?我用楦儿的命换了他的命,他怎么能背弃我?
我的楦儿还活着吗?会不会挨打?会不会挨饿受冻?会不会受伤了也无人照顾?
云翼觉得脚都冻得麻木了,辗转反侧睡不着,干脆起身,吩咐道:“去,把云梒给我叫来!”

云梒接了传令兵的通报,一骨碌爬起来,衣衫都来不及穿好,匆忙跑来。
云翼看见儿子冻得通红的脸颊,“你!……嗯!……就穿这么点儿跑过来,不冷吗?”
越说越没底气,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?我应该大吼一声“滚过来,衣衫不整,像什么样子”,那样才是正常的说话方式啊。
云梒也傻愣了,“哦!”
您老人家又发什么神经啊?我该怎么接话啊!

云翼怒道:“哦什么哦?去,帮我弄盆热水来!”云翼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,也觉得尴尬,很想说“滚回去”,可是,好像是我把他叫过来的啊,我到底把他叫过来干嘛?
云梒看看外面,疑惑,不是有亲兵在守着吗?干嘛非要大半夜地折腾我?本来就没有几个时辰好睡。不过,这话可是不敢说出口的。
慌慌张张冲出去找热水。
“站住!”看见儿子毛毛躁躁的就生气,“穿上我的外衣出去,冒冒失失地没个正形。”
“是!大帅!”云梒穿好了衣服,立定,垂手恭立,躬身而退,心里一阵儿纳闷。
那句响亮的“大帅”差点把云翼噎死。
作者有话要说:欢迎冒泡,拍砖也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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